縉云丨陳嗣紅:遺落在民間的《詩經》小調
遺落在民間的《詩經》小調
文/陳嗣紅
“我們的家鄉……在希望的田野上……”
當熟悉的旋律奏響在落日余暉的嘉陵江畔,美妙的音樂一下就趕走了燥熱的空氣。涼風從綠油油的田野吹來,大地正勃勃生機……
《在希望的田野上》拉開了重慶風華·江畔音樂會的序幕。嘉陵江畔,華燈初上,音樂清揚舒緩,讓人充滿希望。對面解放碑的萬家燈火,輝煌燦爛,嘉陵江上,星光點點,有如銀河墜落凡間。置身在這美麗的江畔音樂會,仿佛辛棄疾筆下的盛世中國,“東風夜放花千樹……鳳簫聲動,玉壺光轉,一夜魚龍舞……”
音樂會進入第六章節,隨著國樂藝術家方錦龍先生的登場,瞬間將重慶風華·江畔音樂會推向了高潮。
他抱著五弦琵琶端坐于嘉陵江畔,手指輕撥,已是人琴合一。隨著《憶江南》清脆婉轉的弦音,仿佛江南小橋下的流水從他的指尖慢慢流淌,溫柔地滑過嘉陵江畔的夜空,輕繞在耳畔細語呢喃。思緒隨音樂走進煙雨江南,蓮池間,小船悠悠,水波蕩漾,心中已泛漣漪。隨后,又踏入那悠長,悠長,又寂寥的雨巷,你是否也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一樣的,結著愁怨的姑娘?
一曲《憶江南》,已讓人深陷于江南的溫婉;迷失在夢幻的《雨巷》;沉醉于“吳酒”之中不能自拔,以至于曲子漸漸結束,思緒還停留在江南的煙雨迷蒙,詩意婉轉之中。
《詩經·玄鳥》以其華麗的旋律激情開篇。方錦龍先生用震撼神秘的音符,筑起一道時光之門,帶我們走進《詩經》,穿越遠古,開啟玄鳥傳說的神圣之旅。
“天命玄鳥,降而生商,宅殷土芒芒。古帝命武湯,正域彼四方……”那只傳說中的天命燕子,那美麗的女子簡狄,五百年的盛世,都在方錦龍先生的指間緩緩流淌,如一縷春風拂過,讓人激情澎湃。他說,他用這首《詩經·玄鳥》向直轄二十七年的美麗山城致敬。
《詩經·玄鳥》的曲子還在繼續,而我已分不清身在何處。是《詩經》時代?還是童年外婆的打麥場上?麥收時節,曬場的麥稈一垛一垛堆得老高。當月亮爬上樹梢,照得曬場明亮清透,孩子們喜歡爬上老高的麥稈垛上,聽姨父唱山歌 ,姨父具有穿透力的歌聲在月夜下的村子里回蕩。
他從盤古開天地唱到三皇五帝,又從大禹治水唱到夏商周,他甚至還唱到了那只黑燕的故事。山歌如一首史詩,長得像一部厚厚的小說,情節波瀾壯闊,扣人心弦。我們不懂山歌,但山歌里那些傳奇故事緊緊地抓住了我們的心。姨父的歌聲會隨著故事情節的變化而變化,時而高亢激昂讓人振奮,時而婉轉低回,曲調哀傷讓人心痛。當他唱到關云長走麥城時,歌聲中那真摯的情感,竟讓人止不住淚流滿面,可見三峽地區民間對關公的敬愛是如此之深。
我天真地問姨父:“你唱的那些故事都是真的嗎?你啷個記得到那么多的歷史呢?”姨父笑笑說:“小妹,那些都是神話故事,是老輩人傳下來的古調,只要喜歡就記得到。”從此,我便愛上了聽山歌,因為喜歡山歌婉轉的曲調,更喜歡山歌里那些驚心動魄的神話故事。
后來愛上《詩經》,愛上山歌。讀多了,聽多了,甚至迷惑山歌就是《詩經》,《詩經》里的調就是山歌里的調。都說《詩經》太久遠,曲調早已經失傳。可我總以為《詩經》從未離開過,那些民間的來自生活,歌唱生活的的山歌,怎么可能與《詩經》沒有關系呢?一定與《詩經》有關吧!
前幾年,《神婆愛吃》來巫山拍花椒,拍巫山烤魚,也拍巫山民間非遺藝術。大廟的華仔與白云姐姐,被“神婆”邀請來對唱山歌。江南的“五句子”調婉轉動人,他們唱著民間的愛情故事,淺吟低唱的音調幾乎讓時間凝固。現實已漸漸從眼前消失,耳邊只有那幽怨凄美的歌唱,如泣如訴。突然我的眼淚止不住流淌,一時完全忘記現實環境,忘記了正在拍攝的攝影師。“神婆”驚訝地問:“什么情況,唱的什么內容,很悲傷嗎?”聽她發問,思緒才從遠古收回,我自己也有點不知所措。她們完全不懂巫山的方言,所以并不知道所唱的山歌內容。
其實,不是山歌內容勾出了我的眼淚,而是那古老的音律讓我瞬間就回到了《詩經》時代,靈魂是真的穿越了時空,被那個純真的年代感動流淚。我們的祖先,那古樸熱誠,擔當率真的精神力量,也是《詩經》的力量,是能給予我們戰勝一切困難的源泉!
作者為重慶市作協會員
圖片由重慶文投集團提供